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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系千年古山茶

日期:2025-04-24来源:温州网作者:温州大学是几本

  国家级林业乡土专家王家云在养护“世界山茶花大王”。苏巧将摄

  一、它从唐朝来

  阳春三月细雨后,四野齐舒,草木展露出生命的萌动。

  我们健步温州市区大罗山,步履所至,视野所及,一簇簇山花拨开暗绿,仿佛把沉睡了一个冬天的大山瞬间点亮了。

  抵达一处山崖。山崖位于古刹宝岩寺附近,巨石成群,大开大合,石下成洞,名曰化成洞。

  就在这万绿止步处,一把“大伞”竟倏地破洞而出,撑开五六米冠幅。绿荫如盖,似乎用手指一触便会有涟漪荡开。

  这是一棵山茶花树。

  它那生的豪情让人有点猝不及防。

  亲眼看到之前,我曾多次想象,它是怎样活在山洞里的。而当置身树下,才发现生命不屈不挠的欲望,有时真不是“纸上得来”所能想到的。

  这是一棵从唐风宋雨中走来的古山茶花树。

  它怒放的生命已融入温州1200多个春和景明。

  抬头看,一片片黑绿肥厚的大叶子,衬托着五六十朵茶盏大的金蕊单瓣红花。这样的大红大绿,显得华贵,而庄严不俗。若再多上几棵,想必就是明人张岱笔下茶花怒放的“燔山熠谷”。

  这是烈焰的尾声,也是火苗的最初。

  山茶花的花期通常为10月到次年5月。眼前这棵山茶花树,曾在一个又一个阳春三月里用开到荼蘼的姿态,为春的曲段来个过门,紧接着,又用细细密密的嫩叶发出下一个开腔。

  “是它!它确实还活着!”四位专程前来的安徽游客攀至洞顶,一瞧见这名扬海外的“世界山茶花大王”,便为眼前的景象喜悦惊呼。

  当我们看到这棵千年古山茶时,却生出几分忧思:它还会继续绽放多少个春天?

  二、命运交织的路

  74岁的王家云站在古山茶花树下哽咽了。

  这一天,他从大罗山脚行至金河水库,再从水库边的一条山路徒步攀登,一路走到化成洞里这位“老朋友”身旁。这一天,就像对过去5000多天的又一次复刻。

  温州地处中国东南丘陵地带,在市区普遍不高的山丘之中,大罗山显得高耸雄奇,又因拥有丰富的自然景观和人文遗迹,成为很多徒步爱好者近在身边的“诗与远方”。

  大罗山上山路很多,有水泥浇筑的车道,有平铺石板的官道,有祖辈们奔波生计的古道,还有因为走的人多了变成路的驴道。很多山路是热闹的,相形之下,从金河水库通向古山茶花树的这一条,有点冷清。

  它是这山里较长的一条路。有多长,他没测算过,只记得前几年从水库走到树下约莫20分钟,如今走到中途要稍事歇息,然后再多花上10来分钟。

  它是相比其他山路不太好走的一条。尤其中途一段颇有些陡峭。就是这条不大好走的长路,他来来回回走了不知多少趟,无论寒冬或酷暑。

  上周,我们本来与他约好到山上看看古山茶花树,临行却突起大雾,山上能见度不到五十米,只好取消。然而到了下午,微信上竟收到他发来的“雾中茶花”照片,还有一句“我的心和人都离不开这镇山之宝”。是的,他没忍住,又上山了。

  王家云是国家级林业乡土专家,1978年开始创办梧田家云花圃,2004年建立温州市云峰山茶属植物研究所。长期的产、学、研相结合,使他掌握多项国际一流和国内领先技术,曾参与多个国家和地方科研项目,一系列技术通过中国花协茶花分会,在全国同行中推广应用。

  14年前一个决定,把他与这棵千年古山茶花树“系”到了一起。这是一个人的决定,更是一座城的决定。从此之后,上山和下山的路,便成了一个生命守护另一个生命的修行。

  冬去春来,这生命的津度,浸着一年又一年人与树共同经历的风雨,终于迎来了震撼人心的奇迹——“世界山茶花大王”枯木回春!

  奇迹的背后经历了什么?王家云曾多次婉拒我们的采访,也很少与人细说个中故事。但这天,当他看到古树又一次抽枝展绿,不禁流露了真情。

  三、缘分早已注定

  一场春雨过后,这棵千年老树迅速抽出新芽,嫩绿色的呼吸里渗着雨水的味道,生命之初清纯的味道。

  山野之间,树木和我们,同为苍茫大地上的生命体,同在历史的苍穹之下,离祖先仅一步之遥。

  王家云是山村长大的,从小就和大自然非常亲近,对山川草木,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热爱。就像有人说的“这世界上有些人、有些事、有些爱,在见到的第一次就注定要羁绊一生,就注定像一棵树一样生长在心里”,王家云入神地看着眼前这位“老朋友”,清晰地想起自己小时候就见过它了。

  “那时候它圆圆的,像这样。”他用双手比划出一个圈,好似在描述一个孩童的脸庞。

  那是一个令他印象深刻的画面。而另一个刻入记忆的画面,却是惊心动魄的。

  我们从一张照片中大约感受到了他当时的震惊。画面中,王家云在抢救千年古山茶花树,他右手扶着树干,左手伸入溃烂之处处理创面,创面的宽度比他整条手臂还长。树干之粗、病情之危,生命力的强大与衰弱,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与冲突。

  那是2011年,千年古山茶花树的树干烂掉了三分之二,大小根系也多有腐烂,大量树叶脱落,古树奄奄一息。许多相关的文章对此事起因留有记载: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一股“茶花热”席卷而来,很多人采挖野生山茶花树,或剪取枝条扦插繁殖,大罗山上这棵古树也未能幸免。

  这是引起世界园艺界广泛关注的一棵千年古树,属于世界三大山茶品系种源之一,名为金心山茶、浙江红山茶。因其花色大红,花蕊金黄,成簇的花蕊在单瓣花型衬托下十分显眼,很多人喜欢叫它“大红金心”。

  1981年,著名园艺家汪亦萍对它实地考证并撰文,同年5月,美国《山茶花(Camellia Quarterly)》杂志刊文,称这棵山茶花树是当时“保存下来最古老的山茶原生品种”。浙江省林业局在《浙江林业》杂志微信公众号上介绍了这段“考证史”。国内不少茶花专著也有专门记载,均称其“千年古树”。日本和欧美多个国家的植物学家纷纷为它到大罗山考察研究,赞誉它为“世界山茶花大王”。

  人们为之惊叹,因为它有山茶花树中罕见的长寿——浙江省第二次古树名木普查,测定该树树高12米,树龄1200多年,是国家一级保护古树。

  人们为之折服,因为它存活于极具挑战的生长环境——化成洞巨岩交叠,幽暗深邃,逼仄潮湿,树木通常难以生存,更何况属于阳性植物的山茶花树。浙江省亚热带作物研究所观赏植物学科研究员郑坚多次前来考察,不由得感叹“能在这样的环境里生长真是个奇迹”。

  然而,就是这样一棵令人心生敬意的千年古树,一度快死了。怎么救?谁来救?一连串问题在这座城市里急迫地荡开。

  属地政府和相关部门紧急采取保护措施,曾使古树恢复生机。

  但由于树龄大、树干创面广、生存环境恶化等多重因素,千年古山茶花树还是出现了衰微之势,在2011年春持续落叶、组织腐烂严重,挣扎在濒死边缘。

  古树危急!

  一棵树牵动了一座城。温州市委市政府、瓯海区委区政府和有关部门均对千年古山茶花树高度重视,多次召开专题会议,召集全国大专院校科研院所、茶花界知名专家研究救治方案。

  但就像抢救重症病人,急需的不仅是技术,还要有充足的临床经验。救治这样一棵千年古山茶花树,当时还没有成功的先例。大家想到了王家云,这位具备多项一流茶花种植技术的乡土专家,对大罗山这棵千年山茶花树很熟悉的本地人。

  2011年,带着云峰山茶属植物研究所的救治方案,王家云接住了这颗命运的“绣球”。

  四、一场救治“马拉松”

  “千年古山茶树复壮技术工程”启动后,一场救治“马拉松”步履不停。

  有技术上的挑战。比如,如何在近根部树干大部分毁坏的情况下,顺畅地向枝叶输送生命养料?如何在借助外力的情况下,不改变树的品种特质,让那叶那花都还是“旧时模样”?如何……如何……层出不穷的“如何”萦绕在救树之路上。

  还有意料之外的情况。比如,“2013年南方干旱”,这个在百度上已经成为词条的天气事件,让王家云至今仍“谈之色变”。

  那年5月,中国长江以南大部分地区出现了历史罕见的持续高温少雨天气,南方地区38℃以上的酷热天气日数为近50年来之最,并出现连续超过40°C的酷暑。

  素有“温润之州”美称的温州一反常态,“干渴”至极。大罗山上丰盈的水库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山巅断流数月,取水十分困难。

  烈日怒目之下,千年古山茶花树朝阳一面的嫩叶几乎全都被烤焦了,一片片原本厚实挺拔、有蜡质层保护的大叶也塌了下去。最让人焦心的是,古树的开放性创面呈现出开裂状。

  第一期工程启动才两年,就遇上这样的意外。王家云眼巴巴看着“世界山茶花大王”陷入突如其来的危难,心痛的感觉就像木材裂开一样,顺着纹路,自上而下被无形的利斧撕裂。

  当时王家云62岁,一个适合含饴弄孙的人生阶段,他却背起20多公斤的水桶走上了通往古树的山路。一个一个台阶地走,五六十分钟一个来回,一桶继一桶,一趟又一趟。

  与此同时,党委政府与有关部门也在紧锣密鼓地为植株成活开展抢救,组织专家论证救治技术,指导帮助实施单位救治古树。

  千年古山茶花树还能活下去吗?“我很担心它死掉”“不上山看看我就难受”,王家云念叨着,“如果没有大家关心和政府大力支持,我一个人不可能办到。”

  冬去春来,古树不语,但总是有坚持上山下山的一个个脚印在向它承诺着:我们一直在一起。

  五、重新焕发生机

  站在千年古山茶花树下,我们举起摄像机,想请王家云演示如何照料古树,他却拒绝为了配合拍摄而碰它。后来,在检视创面愈合情况时,他仔细抚摸了树干,手指触及古树就像触碰婴儿一样小心。

  王家云心里清楚,对待这样一棵曾经命悬一线的古树,细心与耐心,是每一次呵护的注脚。

  第一期工程启动后将近6年时间,2000多天的照料,使古树完成了从假活期到成活前期、成活期,再到完全成活期和后续综合管理5个疗程。

  2017年,瓯海区有关部门会同仙岩街道,组织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亚热带林业研究所、宁波大学、市林业局等单位有关专家教授对该项工程进行技术验收,结论为:“古山茶树健康状况得到明显改善,代谢功能明显恢复,重新焕发生机,历经高温干旱的考验,已脱离枯死的险境。”

  这意味着,山茶花界的“活化石”终于渡过生存危机,迎来了新生!

  但这只是暂时脱离濒危之险。面对树龄过大、树干开放性创面广、生存环境恶劣等诸多不利因素,千年古山茶花树要更长久地生存下去,还需要更加系统、持久的工程。

  新生,在王家云眼里有两层含义,一是外力干预的活,二是自力更生的活。

  2023年启动的第二期工程便承载着让古树自力更生活下去的重任。其中,前五年为技术复壮阶段,后五年为养护监测阶段。

  安徽女游客赵玉杰对我们谈起她的惊讶:“洞里那段树干那么扁,还受过伤,可洞上面枝繁叶茂的,还开着花!它是怎么能这样活下去的?”

  一旁的王家云会意地笑着。他带我们走进化成洞,只见树干仿佛被纵向劈开,只剩薄薄的一小半,面对“观众”的就是创面。他轻抚着树皮与创面的过渡区域,解释道:“你们看,这里已经长出一小段圆弧,意味着它在愈合、在生长。”

  这仅仅寸把来宽的“圆弧”,注入了“护树人”六七年的光阴与心血。前不久,二期工程的技术复壮阶段通过年度验收,鉴定为“长势良好”,新一年的分项工程已经启动实施。

  我们还注意到接近树冠的枝干上,绑着几个土筐。这是干什么用的?王家云说,这些是帮助古树“空中生根”的装置,“争取在项目第二期里完成卸载,这样树自己的生存能力就会变强,以后就能方便些了……”

  他说这些话时语气平静,目不转睛地盯着阳光下发光的嫩芽,仿佛在说一种筹划已久的打算。

  下山路上,同行的青年人吴可鹏告诉我们,二期工程计划开展到2032年,距离现在还需要7年时间。74岁,7年……我突然意识到“以后就能方便些”——这话里的意味!

  脚下长长的山路,他已经坚持走到第14个年头。他当然希望自己有力气继续走下去,但他更希望,这位照顾了14年的“老朋友”早日具备一种本事——

  凭自己的能力活下去,这才是真正的新生。

  六、古山茶的心跳

  肌体要“自己活下去”,必须有强健的心脏。

  距离大罗山化成洞约20公里车程的吹台山山腰上,一扇敞开的铁门,把我们引进了山茶花的奇妙世界。

  暖风与暖阳的轻抚中,金山茶澄净鲜黄的花瓣折射出迷蒙的光彩;“浑身”上下开满了嫩粉色花朵的“春节”,像个穿着泡泡纱蓬蓬裙的少女;同一树冠上开出大红、红白双色、粉色、白色等多种花朵的山茶花树,变戏法似地展露着自己的奇特……我们很惊讶,这隐在山间的园子里,竟有一个山茶花版的“莫奈花园”。

  但最令人惊讶的,并不是这些奇花异树。

  花间小径上,码放着整整齐齐一排植株,大部分有碗口大、一臂长,挂着名片大小的号码牌。

  120、135、147……吴可鹏说,每一根就代表一个“供体”,现在这批约有两百根。

  “这是给古树‘心脏搭桥’的支架。”王家云将这个花园称为“供体基地”,培育山茶花的稀有品种属于兴趣与研究,而培育“供体”才是最重要的“临床”工程。

  养树先养根。千年古山茶花树亟须一颗强劲有力的心脏,发达的根系就是向心脏输送氧和营养物质的冠状动脉。但古树原来的根系多有腐烂,抽出新根的速度跟不上大树汲取生命力量之需。怎么办?数百根“供体”便为之而生。

  它们本是一棵棵二三十年或六七十年树龄的山茶花树,截取部分之后,先被用于“亲和”试验,若不产生排异,再正式靠接到千年古山茶花树上。接口愈合后的“供体”便成了能为古树输送养料的根。

  那些绑在半空中的土筐,就是为了在洞口之上用“供体”培育根系的装置。这样,就算洞里生存环境不利于古树原本的根系生长、输送营养,洞口的“空中根系”也能帮它实现长久生存。

  培育和加工一根适用的“供体”需要五至七年。就像任何一个科研项目,时间和资金是一种必需的投入,但往往也离不开另一种看不见的投入——面对“长路漫漫”的耐心、承受压力与寂寞的钻研精神。

  质疑,是科研路上常见的风景。救治千年古山茶花树工程也受到过种种“质问”。一批又一批来考察的专家学者,有人不甚理解,有人保留态度,也有人经过多年跟踪观察与了解,从质疑变成了支持。

  为古山茶花树选什么“供体”,用什么方法,并不是轻易决定的。但对不同的声音,王家云说:“咱们不谈这个了吧,我只想它好好活下去,花和叶要跟以前看到的一样。”

  “要拯救面临威胁和毁灭的自然界,最有效的方法是让人们重新爱上自然的真和美。”英国自然主义者彼特·斯考特曾说。关注植物,欣赏植物,爱上植物,也是对生命的一种敬畏和尊重。我们走在这个栽满山茶花树的园子里,听王家云眉飞色舞地介绍起自己培育出哪些珍奇品种时,被一种浓烈的快乐感染了。这是一个能从研究茶花树上获得快乐的人。

  正这样想着,“砰砰砰……”我仿佛在姹紫嫣红之间,听到了古山茶花树倔强的心跳声。

  七、守住一树乡愁

  山路上数不清的石阶,把思绪带进了久远的时空。

  1200年前,这座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城市,已被唐人称为“温州”。

  1200年前,温州的大罗山上,一棵浙江红山茶在化成洞里开始了漫长且富有传奇色彩的一生。

  关于它的来历,有多种传说。虽然种种传说已无从考证,但植物的生命总是和地理、气候、生态乃至文化、经济、历史、宗教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从一定程度上说,草木的枯荣既是时间的年轮,也是生活的时令。

  山茶花,是历史悠久的中国传统名花。

  历代文人墨客对山茶花多有寄情。笠翁先生李渔就曾在《闲情偶寄》中表达了浓浓的喜爱:“此花也者,具松柏之骨,挟桃李之姿,历春夏秋冬如一日,殆草木而神仙者乎?……得此花一二本,可抵群花数十本。”宋代苏东坡也曾写七绝咏叹:“山茶相对阿谁栽?细雨无人我独来。说似与君君不会,烂红如火雪中开。”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则记载“山茶之名,不可胜数”,名目之多也可见山茶花备受世人所爱。

  山茶花,是回荡在温州人灵魂深处的一缕乡愁。

  温州作为我国华东山茶花的重要发源地,有着悠久的茶花文化,山茶花树分布十分广泛。晋代陈祖缓在《和种桑诗》中就有“永嘉地宜茶”的说法,“永嘉”是温州在东晋时期建郡所用的郡名。吟咏山茶花的古诗很多,南宋状元王十朋曾写诗赞美家乡的山茶花:“一枕春眠到日斜,梦回喜对小山茶,道人赠我寒岁种,不是寻常儿女花。”

  温州的茶花栽培技术可溯至隋朝,两宋时期尤为盛行,宋人陈景沂在《全芳备祖》中就曾记载:“玛瑙茶,红黄白粉为心,大红为盘,产温州。”明代吴彦匡在《花史》中按花型、花色将温州的茶花分为水红茶、笔管茶、宝珠茶、无魁茶、玉鳞茶五大类,可见明代以前温州已经非常注重山茶花的品种选育。如今在温州,有名可述的山茶花品类已达到二百多种。

  悠久的茶花历史与独特的茶花文化,使温州被誉为“山茶故里”。1985年,经群众评选,温州市六届人大常委会第十四次会议讨论通过,茶花被正式确定为温州市“市花”。去年,温州还以茶花为形象元素开建新地标,寄寓地域特征与温州人精神。

  正是这特别的情缘,使很多温州人关心着大罗山上来自1200年前的“朋友”。从热心市民到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从属地街道、相关部门到市委市政府、区委区政府……保护千年山茶花树的“接力跑”,一次次伴随着政府与民意的对话在传递。曾在仙岩景区负责文化挖掘宣传工作的瓯海区第九届人大代表黄卫东说:“大家持续接力保护古山茶,因为它就是温州文化的一部分。”

  “贴身”守护这位“老朋友”14年,让王家云有了一种复杂的心情,既想让更多人关心它、保护它,又不想它太受关注。他两次拿出一棵外地古树的照片给我看,说它就是太出名了,保护难度很大,现在只留下两根树干作为文旅“展品”,真的很可惜。

  说着,望向千年古山茶花树发光的嫩芽,这位“护树人”像在对我们说,又像在对古树低语:希望能长久地活下去。

  八、如歌的行板

  王家云的社交媒体头像是一张山茶花树的“大头照”。

  人为什么对树有这么深的情结?这并没有什么标准答案,王家云觉得专业技术被认可的感觉很好,但更多的,是喜欢这个自己从小就认识的“老朋友”。他说,如今年纪大了,不太想做课题之类的活了,只想时不时上山看看,把时间多留一些给古树。

  这棵从历史深处走来的古山茶花树,曾有多少次在风云变幻里,用生命的年轮记录下这片土地的辉煌与沧桑?

  这棵坚韧站立了一年又一年的山茶花树,承载着多少故事和记忆,牵动着我们与祖先的连接,诉说着文化的根和魂?

  一棵树、一个人、一座城,因此有了不离不弃的约定。也许这就是对“守护古树名木就是守护活的历史”一种具象的诠释。

  又是一年春风里。今年3月15日,《古树名木保护条例》正式施行,这让很多关心“世界山茶花大王”的人再次增添了笃定与信心。

  下山的路上,我们走在王家云身后,看着他和钻研园艺的青年人吴可鹏一路商量着,路边哪里适合种上山茶花,如何让这条通向千年古树的山路变成文旅配套的“山茶花之路”……

  这一个接一个走下去的脚步,在我脑海里奏响了柴可夫斯基《如歌的行板》。从古树到大山,从大山到村庄,从村庄到城市,史诗般的变迁与传承就像一声声如歌的行板,在浸润了山茶花香的春风里久久回荡。

  原标题:情系千年古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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